慈父生前是编织羊毛口袋的。他手中的钩针千变万化,运用自如,编织的羊毛口袋不断翻新,各种图案随心所欲。像人物肖像,动物形象,花卉鸟草等等,可谓包罗万象,应有尽有,均在父亲的手下活脱脱显身,不能不使我和买主惊叹不已。父亲做事专注,一坐就是一整天,眼睛都不眨一下。一针一线,一招一式是那样的严谨,一丝不苟。看着他那一件件精美的毛口袋,我是愧疚、失意、启迪?还是……好不酸楚。事后,细细琢磨,发现父亲的成功靠的是“钻”和“韧”字,仅此而已。两字听似容易,做则不易,做到位更非易事。由父亲的毛口袋联想到鄙人的稿子,用无地自容形容再合适不过了。父亲大字不识一个,名符其实的睁眼瞎,可能织出绝妙的毛口袋来。而我是学这个专业的,可笔下写不出个名堂来。手中笨拙的笔,与父亲那根千奇万变的小小钩针相比,天壤一方。在我的眼里,这哪里是钩针在运作,简直就是父亲勤劳的智慧在闪烁着奇妙的火花。而我的笔竟然如此的愚拙,就写不出个子丑寅卯来。父亲看着我失落沮丧的样子,安慰我:“写点东西,用几点墨,和我织毛口袋大相径庭,妙处在‘钻’和‘韧’二字上。”父亲顿了顿,不想说什么,搬出一个我平生未睹的一只破箱子,又大又笨,然后又做他的事去了。当我打开,一半是破残的钩针,一半是父亲精心设计的、一张张织毛口袋的精美图案,我霎那间明白了其用意。
一天,父亲用平缓的语气提醒我:“可不找几本书翻翻,或许师傅就在其中。我会织毛口袋,可写几个字我不善道。”父亲的话给我开了巧,我何尝不这样做,缘故是在“钻”和“韧”上欠点什么。于是我首选了《读者》,觉得它博采群书,各家风格尽在其中,每期到手后,我细细研读每篇文章的深刻内涵,像“文苑”、“人物”、“社会”、“人生”、“生活”等等栏目尽收眼底,然后,将每期同一类型同一栏目的文章反复对照,反复修改,从中找出差异来,并注意做好笔记。渐渐我自以为有所受益。所有这些,应该都是父亲的毛口袋所悟,以及《读者》所带来的启迪使然的。
以后,我写东西身边多了两样东西:一样是喜欢常坐在父亲的毛口袋旁,听着父亲噌噌有节奏的钩针声,我仿佛陶醉了,简直是在欣赏一曲曲动人悦耳的美妙声,依此好给我壮胆,凝聚智慧和力量;另一样东西是身旁放着一叠《读者》及其它刊物书籍,边写边翻阅着。无疑这些均是我的良师益友,开山师傅。尽管我写作水准的天赋有限,出手的稿子肯定赶不上父亲的羊毛口袋那么值钱——一甚至分文不值,但是我觉得我是在写稿子,也是在铸造着我的“钻”劲和“韧”劲,这样的功力若能铸就,无所谓能不能指望写出多好的稿子来,反正有人肯定比我能写出好稿子来的。
父亲看着我写稿子的傻劲,无声无语地走到他的工具箱前,将里面的东西丢弃在一旁,示意我朝里面丢弃破损的笔和稿子。“常恨言语浅,不如人意深”,我明白了父亲的用意。有父亲的鼓励,有《读者》陪伴在我身边,我会沿着苦涩的创作道路走下去的,实现我心中的梦想——有一天得到读者认可、那激动人心的一刻的到来。对此,不管发生何种情况,我都不会消沉失意的,原委是有父亲的大箱子,在等着装进我应该要装的东西。还有我心中永远的良师益友——《读者》,也时刻教诲着我。仅此而已,我已知足了——我为什么非要写出点什么才善甘罢休呢?何不先做父亲这样做事执着的人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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